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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

时间:2024-04-21 19:28来源:能如轩书画网 作者:佘玉奇 点击:0

回家的路上,艳阳高照,清风拂面。20年前,军旅生涯划上句号,即将体验另一种人生,竟然有一种放飞的感觉。

下午两点到家,首先迎出来的是两条大狼狗,它们扒在围栏上,摇着尾巴,吱吱呜呜的,好象要说话一样。父亲应声而出,打开大门,两条狗立马扑过来,跳上跳下,十分亲热。这两条狗,一条叫大狼,弟弟抱回来时才两个月,一条叫黑贝,是三个月前我从部队要的,几乎没与我在一起呆过,它们还记得我,可见狗是最有灵性的。

进了屋里,母亲说,饭菜都弄好了,拣日不如撞日,还是先敬敬老祖宗。父亲认真地在红纸袋上写上已去世亲人的名字,母亲一边把纸圆宝、纸金条等装进去,一边喃喃自语:养儿育女图什么?不就图逢年过节有人念想着吗?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,也是对我们讲的。

祖父、祖母长眠之地在镇南头,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里,十分钟不到便到了。迎门是忠义亭,这里供奉着解放后第一任镇长的灵位。紧挨着是纪念堂,这里安息着平民百姓,这里也是一个小社会。透过窗棂的光线,层层叠叠的骨灰盒呈现在我面前,骨灰盒前有照片,许多人我认识,他们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,现在只是小小盒子里一捧白灰,让我感慨万千,生的苍桑和死的悲凉一起奔袭而来。

回过头来,纸钱燃烧的火苗映照着父亲的脸,显得格外苍老,他是否想过将来也会成为这里的一员?父亲平静如常。回家的时候太阳已偏西,红彤彤的,把原野镀上一层玫瑰色,美不胜收。“人生苦短,珍惜当下”,当时说这话的父亲去年已经驾鹤西去。生和死,这个谁都不能回避问题,有多少人能够想得通、悟得透?

小镇的人睡得早,不到九点路灯就能灭了,四周黑漆漆的。偶而有一两声狗叫,传得很远,一会儿又连成一片,时间不长又归于平静。被子是晒过的,一股太阳味,特别好闻,睡在床上什么都不想,一会儿就睡着了,直到强烈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,照射在脸上才醒来。推开窗户,一缕混杂着泥草的清香扑面而来。农人有一个没一个地撒落在黄绿交错的田地中,不紧不慢地做活,悠闲自得,看此情此景,往日的烦恼一扫而空。

“性静情逸,心动神疲”,只有“索居闲处”才能“散虑逍遥”啊!正在心驰神往之中,母亲上楼叫我吃早饭,一碗橡子面稀饭,一盘凉拌野菜,口齿留香。母亲收拾着碗筷,说着闲话,陈谷子烂麻的,没完没了,我也有一瘩没一瘩地听着、应着,思绪不时被带到遥远的过去,回到现实时仿佛经过时光隧道,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。母亲说得最多的还是父亲,这不是那不是的。我说:“不是怨家不聚头,你前世欠他的今世还。”“谁说不是呢?’母亲被我说得笑出了泪花。

那次回去,我悄悄地,谁也没讲,也没人找我,乐得闲云野鹤似的。母亲说,过去混吃海喝长出的将军肚也该消消了,要我跟她过几天清淡日子。家芹、野芹、青菜、萝卜……每天轮换,主食是两稀一干,多是杂粮。母亲说,上天分给人的食物是有限的,前面多了后面就少,留着好日子慢慢过。这一逼,几天下来我胃口小了,清瘦了许多。回想起来,过去在外面吃饭,不是有事求人,就是别人有事求我,杯光交错,一座就几小时,几回是自己情愿的?

与母亲一起去采野菜特别开心。沿着窄窄田埂,一路寻觅。河里的鸭子听到声响,扑楞楞向河中间游去。风吹在脸上软软的,天蓝得让人心醉。田岸上、河沿边到处是野菜,每次都是满载而归。有时,我们也带黑贝去,这条标悍的狗,就像没开蒙的顽童,对什么都好奇,见了虫儿扑腾两下,见了家畜狂吠几声,唬得那些土狗屏声静息的,待我们走远了,后面叫成一片。回到家里,大狼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们,满腹委屈的样子。我说,下次带你去。大狼就围着我们撒起欢来。

四月的天小孩的脸,说变就变。连日阴雨,不能出门,只能凭窗远眺,风雨笼照着千家万户,四周一片寂静,有时也会涌起莫名的孤独,这时特别希望有人来。正想着,小舅来了,二话不说,整菜、喝酒,一会儿厨房里氤蕴一片。酒热了,心也热了。提起当年,小舅自得意满,酒渐渐多了,眼睛迷茫起来。我把小舅送出门时,后面酒馆的宴席也散了,“人人扶得醉人归”是我抹也抹不去的记忆。

那年回家是最长的一次。后来也回去过,最多三五天,每次离家,父母亲都要送得很远。去年十一月,为父亲庆生回去。离家时,父亲只能目送,他的腿已经迈不出大门。春节再回去,院子里的梅花开了,玉兰也长出了花骨朵,栽花的人却不在了。

今年清明,因为疫情我不能回去,弟弟张罗着上坟,视频里的母亲,站在父亲墓前沉默不语,我才体会到什么是相顾无言了。

“母亲在家就在”,这是一个流行的说法。我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却是:父亲不在,家还算家吗?搁笔的时候,天下起了雨,我的心里也潮湿了一片。

翻翻日历,还在清明后十天里。

 


(责任编辑:云卷云舒)